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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4年4月7日 星期一

火苗五周年紀念/馬迅榮

〈火苗五周年紀念〉

 文:馬迅榮

一排排街燈靜立,澄黃燈泡垂下光的帳篷,劃出各個領域。其外就是墨黑般的看不見,那管途人經過,燈還是不願意抬頭看看。因為帳篷下是一個又一個世界,幻像,卻因為燈光而真實無比。我每日在車廂裡看著這幅寂寞長街,有時也不得不化身成街燈。

昨日火苗五周年聚會,一個自發團體延續五年,殊不容易。拿著《火苗手記》,看後頁的聚會列表,感觸像海底火山——五年裡,五十多次碰面,有時一個月見面兩至三次,而幾乎每次都與閱讀有關。如今回顧,才知原來加入以來已有數年,第一次是讀遲子健的〈清水洗塵〉。至今印象最深刻要數《我的名字叫紅》,作者以畫為視點交代情節、箇中的藝術觀點、案情錯綜複雜,還有最後細密畫大師把針刺入視線的驚心。愛倫‧坡筆下躍然瘋狂、血色濃稠;那雙貓眼和紅死病的假面,怎麼可能忘記?尚有世界變得白茫茫一片的《盲目》和異曲同工的〈南方高速〉;精巧而攫取讀者呼吸的〈伊卡洛斯之夏〉與法螺先生可以說是相映成趣。還有近期漢娜‧阿倫特對人類生存意義的深刻提醒、門諾的〈出走〉平淡而精奇。一切彷彿從海底的暖意冒升千個氣泡。

算算時間,這些閱讀從我投身社會開始,一直陪伴。如果失去這些文字……我無法想像期間將如何被社會吞噬。因為即使身處教會群體之中,我仍然感受到各種浪潮拉扯,而閱讀竟為人提供了停泊之處。不過正如朋友所說,閱讀,其實是一件寂寞的事:即使同時閱讀相同書籍,讀者各自的背景與書建立僅屬個人的關連和意義,那裡仍然是個孤立的世界。我能夠理解、感受那份孤立,所以在離開學校後,我記得,我放棄過閱讀和書寫。

或者對我來說,火苗不止提供閱讀的機會,而且創造閱讀後,每個孤立世界連結、互相激盪的航道。我記得在城大圍坐解讀《挪威的森林》至深夜;家豪每次解讀作品時的條理分明;阿升經常都提出精彩意見,還有在地鐵裡講解〈機器人之夢〉;醒夢短暫歸來,已是學有所成。每次都幾乎默不作聲聽這些討論和解說,因為我在這些辯論裡找到安靜,安靜得像鳶飛戾天。

除了不定期碰面,平日也有交流的時候。過去少讀古典,原因還是太難,不易懂,但在海外送來的蘇詞筆記;「慢性眾讀」的解說和討論;一起閱讀《道德經》的艱澀,都教我逐步理解經典著作之美。大家的解說,都成為我走進寶山不致空手而回的引路燈。還有更多記憶鮮明的片段:欣賞爵士樂,時光在搖擺和悠揚中晃過一個下午;如「博物館之迷」一樣細緻的名畫解讀;科普知識層出不窮(雖然有一大半我看了也不太懂)。在閱讀以外,這些都滋長著心靈觸感。

我經常覺得「火苗」這個名稱很微妙:每個人就是一小撮火焰,沒有保證一定成為燎原火勢,有時還要借助風力;但是我們都有各自可以照亮的範圍,點燃開去,不必一束強力的火光,也可以把世界照亮。而這火光的始初,應該就是苗主軒少和其他、或者我不認識的朋友。謝謝你們,謝謝你們的火光閃爍。

這個年代,人早就由孤島退化成街燈;島嶼間尚有航路可循,街燈下卻只得各自的暗光。「火苗」彷彿就在街燈外漆黑之處,以一絲柔光,連結起街道上每傘靜默燈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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