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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3年1月2日 星期三

十書缺一/醒夢

十書缺一

文:醒夢

2012年,總是這天回顧自己的整年生活。眼看大家都想到自己讀的十本書,我卻想破頭也記不起自己讀了那十本。應該是有讀多過十本的。同時也不敢回顧自己這年的創作,少得驚人。偶而寫了些信,一年間斷斷續續的文字,重看之下,發現讀過幾本書。時間不多,有些書信中有談,直接拿來作描述。沒有,就沒有了。


1.董啟章《貝貝重生之學習年代》

近日在讀董啟章之《學習年代》,給了我很大震撼。我又驚又喜,驚自己在書本面前被狠狠撕裂,固有的價值觀崩潰;喜自己遇上好書,能有勇氣逃離安逸的人才會有超越的可能,邁向更高層次的期盼,實在令人興奮!坦白說,很久沒完整看一本書,應該說,深入地看。

2.李小龍《李小龍:生活的藝術家》

李小龍是「神秘」的人。一來,世人只了解他作為「電影演員」的一面,對其死亡猜測議論甚多,至今中外仍有不少人敬仰並追求他的道路。二來,從書中可以看出他具有神秘主義的色彩,主張陰陽互補,直達人與大自然合一的境界。他接觸過學院式的西方哲學訓練,除此之外,他醉心中國傳統哲學,並借道禪作為截拳道的根基。他亦涉獵西方現代心理學理論,由此結合中西,開出自己的人生觀。

尤欣賞代序,他的好友勸告讀者,不必視李小龍為「偶像」,太接近別人思想的洪流,必定捲走自我。閱讀,或其他事情,最病快莫過於狠狠撕裂自己以至碎片,然後重新建構更加強大的新人吧。



書句摘錄:


功夫之所以如此特別,正因為它沒有任何特別之處,它僅僅只是靠最少的招式和力量來直接表達一個人的情感。每個動作都是它自身的,不摻雜任何使其複雜化的人工修飾。越接近真功夫,越少消耗在外在的表達上。

看上去,功夫沒有漂亮的西裝和陪襯的領帶。當我們焦急地尋求精準,以及致命一擊的技巧時,功夫顯得十分奧妙。但是如果真的有甚麼秘訣,也可能因為習武者將注意力放在「看」和「搏擊」上,而不能真正領悟功夫的真諦。畢竟,用不過份偏離自然的怪招,來對付對手的方法又有多少呢?功夫看重平凡的奇跡,但這個觀念是與日俱消,而非與日俱增。

在功夫表現明智,並不是增加更多東西,而是要去除過份複雜和裝飾性的東西,簡簡單單就好。正如在雕刻塑像的時候,雕塑者不會在塑像上增磚添瓦,而是一開始就把非本質的東西鑿掉,這樣本質才可以毫無阻礙地再現在觀者面前,這就是所謂的「減法」(鑿去多餘的部份)。功夫需要的只是赤手空拳,不需要那些花哨裝飾色彩繽紛的手套,因為這只會阻礙雙手的正常運作。修養越高,越趨於質樸無華。修養未達到這種境界,半吊子的人就越趨於裝飾自己。


一名優秀的習武者,根本不會驕傲自滿。……「驕傲使人產生一種優越感,這種優越感並不是與生俱來的。」在他人眼中,驕傲強調的是個人優越的身份或地位。但驕傲同時產生恐懼和不安全感,因為當一個人努力地渴求獲得他人的崇高敬意時,他會不知不覺地產生一種恐懼心態,終日惶恐失去目前這個高高在上的位置,於是,如何保有現在的地方,成為最重要的需要,結果使他感到緊張不安。……「當自己的能力越弱,希望越小時,就越要自豪感。這個人感到自豪,乃出於認同這個幻想出來的自我,由此顯見,自豪感的核心正是排斥真正的自己。」


藝術是一種自我表達。方法越複雜,越限利人,表達原始的自由感的機會就越小。儘管技術在早期扮演一個重要的角色,但它也不應該太複雜、太局限、或太機械性。如果我們受它的牽制羈絆,我們就會被其局限性所累。記住,你要自然地展現技巧而非「做」技巧。……就像我叫你時,你會回應;我扔東西,你會接任一樣,這些說的都是同一個道理,僅此而已。

3.尼采《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》

哲學系的友人說,每年讀一次,三年來,從來未讀懂這本書。雖然自命理解能力尚可,但這本書實在極難解讀,太多抽象比喻,看不清他背後想說的理論。加之來台前仍未讀只能斷章取義,以破碎的句子企圖反映整全的思維。到台每每想起尼采的句子,人要以獅子精神去創造自己的自由,再要以小孩純樸去僅守屬於自己的領地。當時不解,小孩有何用?如今卻知此句的用意,正如追夢,固然要邁出勇氣的一步,但更重要的,是如何堅守初衷,一直走下去。一鼓作氣,自是必要,然而氣始終會盡,盡了,就要依賴自己的純真,相信自己的決定。


李天命勝過尼采,尼采的腦袋有時太過混亂,說話也不合理。既然所說相似(見李天命《殺悶思維》中說的金剛禪),當然看最清晰的句子,反映最澄明的沉思。

「像一隻測錘那樣,我把問題投入你的靈魂,以便曉得它有多麼深。」——《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》


筆記:

全書中心乃「超人」思想。「人是一條繩子,懸掛在野獸和超人中間——這條繩子橫旦在深淵之上。多麼危險的跨越,多麼危險的前道,多麼危險的的回顧,多麼危險的震顫與駐足。人的偉大在於他是橋樑而非目的!人的可愛在於他是上昇與下降」,超人克難險阻,精神巨人,獨立呼告上帝已死的自轉輪。

要有「橫眉冷對千夫指」的超脫。

尼采平生最愛的運動是登高,正如村上春樹跑步,運動成為了其思想的體現。常見書中提及「高山」的象徵。《哲學的慰藉》以此切入尼采的哲學:山腳的停留(安全而平庸),爬升時難以喘息(受盡苦難,幾欲放棄),於泰山而小天下(忘卻俗世,享受超脫的風景和空氣)。說白了,「超人」就是勇敢迎向苦難,從中得到唯一的救贖,放棄虛幻不實的神明(任何宗教的寄託)。人,只能依靠自己一步又一步的前行。

尼采著作之難解,連讀哲學的朋友也直言不懂。以近似詩的手法論述哲學思想,下場必定如此,由此生出諸多歧異。為何他選擇這樣寫?作為大學教授,井井有條的論述應不困難。在當時「大理論」背景下,他是否以此追求語言的精準?尼采的《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》與《聖經》的敘述語氣相近,適合誦讀,甚至歌唱的口述體。他是否渴望借此達到有如傳教般的效果?我想,以他童年生活,《聖經》影響之大,概不是忽視。雖則爭議諸多,但其感染力確是甚強。堅持一己之見,主觀總比無觀好。

模糊腦袋才有模糊語言。李天命語。尼采不時口出狂言,思想用詞之混亂,同樣的道理再三重複,幾和聲嘶力竭的走音相似。不過,一針見血的句常常出現,如<論精神三變>、<論來生論者>及<論市場的蒼蠅>等篇章,讀後常因事思及,警醒己身。

4.卡爾維洛《給下一輪太平盛世的備忘錄》
唯有在輕盈當中才能映照最沉重的負擔,卡爾維洛之論輕。初生之犢的無畏,邁出步伐,靠自己斬出一條路吧!從過往的足跡中尋找方向,我必能走得更遠,「未知」何等誘人。



5.李天命《殺悶思維》            6.李天命《李天命的思考藝術》

常想,如果多些人讀過李天命,大家的言行便不會這麼荒謬了。

7.Judi Picoult(朱迪•皮考特)《事發十九分鐘》

關於正義邪惡之別,我以往也曾思考過相似問題。善和惡是因相對而存在的?有沒有一定標準的善和惡?美醜善惡若真只是相對而有所不同下的名詞,那麼回到最初,當只是嬰兒之時,首次看到某件物品,又如何分別美醜?想來,人天生就有一些概念存在,先天的判斷能力,再生根於土地培植,成就獨有的價值觀。像看文章,看得多,就懂了品味。不過先天的導向,卻有可能受後天的歪曲而迷失本性。

你說的那本書,我沒太多認知,不便多說。不過近日看完一書,《事發十九分鐘》,講述美國一位受霸凌的學生在校園開槍殺人的故事,作者主要探討道德、法律和暴力之間的問題。道德而言,我確信無人能有真正的資格去批判別人,道德著重的是自律,而非批判。在書中一段頗為深刻的描述,殺人的媽媽崩潰:是不是我做錯了?為什麼人人都在指責我的母愛?希特勒的母親是個可怕的人嗎?然而,法律自有法律的判決,為了守衛社會的安穩,殺手終生監禁。悲哀的是,書中結局卻說,雖然經過一切, 但校園依然沒有改變。每一個人都是共犯吧。

道德,最好是「自律」,最差則是濫用此名而「批判」,迫害他人。在建基於每人都是獨立個體之上,只要不傷害別人,那即是做什麼事情,也是與其他人並無關係。可惜,正常人總是喜歡霸凌與眾不同的人,安全感之必要,群眾之餘暇。國家是當中的表表者,校園做得比較明顯,社會則於暗地默默歧視。自卑使人偏執得可怕,空虛令人愚昧到荒謬。

8.胡晴舫《濫情者》

序言節錄:

「每一代人都認為自己繼承了最沈淪的黑暗時代,四周淨是道德亂象,圭臬崩毀,人性張狂,前方看不到一點光亮;但卻也往往堅信自己活在一個最獨特的光明時代,正因為萬物頹靡不振,世道破壞無遺,因此世界終能重頭來過,任何美好都可能發生。」

「生命總是那麼天真,誰都以為自己是個例外,而自己所屬的年代也那麼獨一無二。」

筆記:

思疑散文家的序都是傾注心力而成,血淚之書。「這是一個最美好的年代,也是一個最悲慘的年代」,雙城記的句子,被胡睛舫的利刃斬破,世界如斯殘酷。想起林懷民也提過相似說法,時代從未沒好壞。

我們總想當「任何」故事的主角,悲劇也好,總叫轟烈一時。最大的恐懼是空白,由出生至死亡,從來沒有發生過能稱為事情的事情。於是,再可怕也罷。我依然要拒絕空白,去談一場戀愛。

胡晴舫此書可與梁文道的《我執》並論,前較感性,後較知性,但其解構命題以刺破虛幻泡沫,企圖揭示人生真相的寫法,極為相似。

9.薩拉馬戈《盲目》

讀過了董啟章《貝貝重生之學習年代》,又因火苗之會,才看這本。


10.我下年會記得自己還讀過那一本書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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