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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2年10月18日 星期四

樹仁文本/許建業

樹仁文本

撰文:許建業

昨晚旁聽陳平原老師「中國大學與中國文學」課,完結前的總結十分感動,大意是說,「當大學成為文本,大學史某種意義來說是對大學未來的想像。」陳老師強調閱讀大學,文史學科出身的我對中文系尤其關注,故此在聽課的同時,亦一邊把對樹仁大學中文系的理解和四年學習生涯,當作文本來追懷、閱讀以至想像。


樹仁大學的成立使命是傳承和宏揚中國傳統文化,發揚儒學和仁愛精神,所以中文系亦是創校以來比較重視的學系。但是,由以往的書院到今天的大學,中文系的發展是怎麼樣的,卻未見梗概。對於中文系的源流傳統,特別與我同輩的近屆畢業生,應該都只有模糊的拼貼和想像。我們的第一種觀感是,或者說我自己的猜想,樹仁中文系似乎繼承了北京大學的學術傳統。兩位北大的退休教授孫靜老師和張少康老師,陳永豐老師從裘錫圭教授,何祥榮老師從袁行霈教授,黃君良老師念本科、皮述平老師念碩士,都是在北大完成的。至於學生必須完成畢業論文的要求,也開宗明義地說是北大的學術傳統。樹仁與北大似乎有種若隱若現的血脈連繫,也必須承認中文系學生有時能從這種追認獲得一點安慰。但事實上,若往學系宗旨和學科編排裏細味求索,便發現我們的學風和精神乃源自當年建立農圃道校舍的新亞書院。於創始時期入學的楊永漢老師,很多時候都提到湯定宇先生。湯是樹仁文史系(後來分中文系和歷史系)首位系主任,師從錢賓四,也曾隨之在新亞書院任教。他將新亞重視培養全面國學知識和傳統人文精神帶到樹仁文史系,又延攬吳天任、潘小磬等碩儒,甚有古代書院講學的況味,數十年來學系的教學方針亦由此底定。後來何乃文先生和洪肇平老師等也能繼承此風;而現在樹仁仍有不少老師,出自後來脫離中大新亞書院而成立的新亞研究所。可惜新亞研究所已然頹落,學術上不大入流了。

梅貽琦曾說:「所謂大學者,非謂有大樓之謂也,有大師之謂也。」樹仁中文系本來經費不多,按理難邀請大師名家到來任教。但當年入學後不久,已聽說過孫靜老師和張少康老師的成就,處身規模不大的樹仁的學生,除了感思校監校長的熱誠和堅毅外,多少也出生一份自信和盼望,對梅貽琦的說法也特別認同。梅氏之言出自其1931年上任清華大學校長的就職演說,此時清華還有不少名師如陳寅恪、趙元任等。但陳平原老師對此說法提出新鮮的角度,指大學的成功和發展非僅止於大師的業績,還需考慮年輕導師和研究生的研究成果,這正是樹仁必須急起直追的地方。

千禧年以來,中文系的學術生產幾乎由張少康老師支撐着,其餘只有孫靜老師幾篇論文,抑或何祥榮老師和黃君良老師出版的一兩部論著(主要是博士論文),其他老師都沒能在學術界發揮相當的影響力。2010年以前罕有舉辦大型的學術研討會,講師本身也缺乏參與會議的積極性,老師之間鮮有學術知識的討論和交流。中文系學風雖較為純樸,然更多的是瀰漫一種荒村的幽寂,與外間學術發展幾乎斷裂,不相聞問。我在大三大四時已有所思所慮,畢業後從陳國球老師學習後感受更是深切。中文系學科安排缺乏眼界和視野的討論,或許是由國軒、啟晉和耀升等學兄開始的。他們甚至致函和發公開信要求主事者正視訴求。與我同屆的嘉樂、家豪,以及學弟銘宇也接續爭取。我們曾跟學科主任會面討論,談到課程編排重疊和比例失衡、老師教學方法落後等,當然最終是不得要領。誠然,必須諒解樹仁經費始終有限,很多方面無法兼顧,這也是辦學機構的要穴。現在回想,或許主事者能表現出對問題的理解和關注,以至有革弊的決心,一絲希望已能令我們心裏會好過一些。始終,我們不是反叛者,而宣洩叛逆心理的方法,主要是辦文學雜誌和讀書會的嘗試之上。這是我們幾屆同道者的火紅歲月,也慶幸大家還為文學思考和學問思辨抱着堅持的態度。

要數樹仁出身而又能在學術界有名聲的,要算勞悅強學兄了。但我同意平原老師之見,學者的學術業績或成就應當以其身處的院系作主要衡量點。而近十年我們所仰望的兩位大師,只能說是在樹仁綻放餘暉而已。況且,我們也不能單純地仰仗大師,不然將軍一去,樹何所依?至於悅強學兄是湯定宇先生的學生,但研究生和教學時期一直在外,離樹仁亦遠矣。故此嚴格來說,樹仁中文系在學術界和知識生產方面實際未有太大的貢獻,反而在中小學教育就有很好的評價。但是,我們不應滿足於此,要令荒村熱鬧起來,上位者當然要給予足夠的支援和空間,但年輕講師和學生的主動和投入尤為重要。這兩年喜聞樂見的是,學系開始改革課程,延聘講師也注重平衡學科的全面性,還有積極舉辦大小講座和研討會,這對本科生來說也是有所裨益的。惟令人憂慮的是樹仁研究院的開拓,中文系如何培養研究生是重要的問題。或許,我們不能免俗的濫收濫發,但留有相當資源培養有志進入學術的學生,只能算是僅有的想望。

行文匆匆,上面學術淵源的回溯,只是一時的偶興隨想,沒有經過認真的考察實證。心中盼望,能有有心人為樹仁中文系寫史,或者,九年後的五十周年紀念會是一個不錯的階段總結。在樹仁我肯定不是出色的學生,文字粗糙,未夠資格執筆著史,只僥倖還待在學術圈,盼用餘力為學系搜集史料,諸如課程大綱、考試題目、教員資料和學生進修名單等。對學系的回顧整理,早晚得有人關注、叩問和討論:這麼多年來樹仁文史系希望培養、形塑怎樣的學生人才;主事者又是以甚麼構思和方式去實踐,這些在思考樹仁中文系的未來發展都有積極的意義。數十年留存下來的資料,看似冰冷,但樹仁畢業生對母校溫熱的情懷,或能書寫一段令人回味的故事,也讓學系的思考和精神得以延綿下去。

謹此祝願明後兩天的會議順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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